一刻的沈默都很漫長。

可沈欽還是不回答她，綠珠躲在被子裏將自己的臉緊緊埋進去，只一個薄弱的肩頭似乎在輕顫著。

她哭了吧。

沈欽立在床前看著床上的綠珠，聽到她那種壓抑委屈的哭腔看到她小小的身子可憐的縮成一團他的眉心就蹙了起來，眼睛黑的發沈。

心臟像是被什麽東西抓住了，悶悶的有些窒息的難受。

那種心疼矛盾的心情又湧了上來，沈欽幾乎已經邁開了腳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綠珠的發，叫她不要哭了。

可他一擰眉，還是頓住了腳步。

花了好大的力氣才阻止住自己本能的反應，腿腳像是麻木了牢牢釘在地上一步都移動不了，伸出去的手僵了一下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不能。

不能這樣。

他不能再任由自己胡來，不能再左右搖擺不定。每當這個時候腦中就會想起鸞玉的臉，想起她形神俱滅時看他的那最後一眼最後一個笑容。

想起他保證過承諾過的，想起這麽多年來的努力。現在鸞玉終於可以覆生了，他想要的就要達成了，不能再任由那些思緒幹擾自己。

他不能功虧一簣，不能對不起鸞玉對不起自己這麽多年的堅持，只能犧牲一個綠珠。

但這一次的感覺似乎異常的強烈，不斷有個聲音在蠱惑他。算了吧，停止這一切，帶她走，他們可以找一個美好的地方一起生活。不再計較以往的是是非非，若是鸞玉知道了也會理解他的。

沈欽攥了攥拳頭，面色隱忍，眉心一直緊緊蹙著的。

綠珠等他這一句話已經等得太久，久到她已經心死，以為他的沈默又是拒絕。她剛想開口讓他先出去她要休息了，可一直沈默的人忽然就出了聲。

說的卻是，“你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我先出去了……”，語氣聽起來似乎還有些急，像是慌慌張張的就要逃似的。

像是她那話嚇著他了，他迫不及待就要走。

而這句話說完綠珠就真的聽到了腳步聲。

聽起來似乎真的有些急，綠珠躲在被子裏心裏一涼，緊緊咬著嘴唇但還是發出了嗚嗚的聲音，眼淚再也忍不住斷了線一樣往下流。

他真的走了。

他竟然真的就這樣走了。

別胡思亂想，他又讓她別胡思亂想。

對他來說她方才說的那些話就都是胡思亂想嗎？這種說法比他沈默著還要讓人難過。最好他沈默著綠珠還可以安慰自己也許是他沒有聽到，也許是他在思考，可以有很多種可能。

可他現在明白著告訴她，她覺得她說的那些話是胡思亂想。他不願意，不會這樣做。

這個認知令綠珠越發的難以接受，心口的部位越發的堵得難受，隨著她抽噎的動作心口也都跟著一抽一抽的疼。全身都沒有一絲溫度像是被人扔進了冰水裏，刺骨的寒意。

綠珠抱著自己蜷縮成一團，肩膀還在不停抖動完全停不下來，因為壓抑著抽噎的聲音顯得格外的淒楚惹人疼。眼眶已經紅成一片，眼淚流了一臉，床上也濕了一大塊。

為了不哭出聲綠珠咬著下唇小小的身子在被子底下縮成一團，但還是沒忍住嗚咽聲越來越大，隔著被子都能看到她纖弱的身子不停顫抖。

綠珠也沒有哭多久，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沈欽也沒有再來過，綠珠這一睡就睡了很久，睡著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也不覺得悲傷難受了。

這一日她並沒有像前幾日那樣覺得疲憊瞌睡，倒是挺精神的，只是哭的累了就睡著了。只是即便是睡夢中也依然擺脫不了那種緊張不安的感覺，一直抱著自己是的身子雙眉緊蹙著。

夢中也擺脫不了那種陰影。

綠珠看到了一些很奇怪的東西，她也說不清是什麽但就是感覺應該是真的。她夢到自己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還是一個嬰兒的時候，說來也奇怪她其實沒有自己小時候的記憶這麽小的孩子是不會記得的，但她就是莫名其妙知道那小嬰兒是自己。

夢中的場景有些令人壓抑，場面十分詭異恐怖。

整個畫面都是腥紅色的，隱隱約約看到一群人，但總是像蒙在一層霧氣後面一樣看不真切。

她又看到了那個血池子，還有那個巨大的獸皮一樣的東西，那個生產的婦人神情帶著戾氣的壯碩男人。嬰兒，血水，毒蜘蛛。這一切都很熟悉，是綠珠之前在幻鏡中見過的。

但隨即這些東西就消散了，出現在夢中的是一個被抱在懷裏的小嬰兒，那長相恐怖的男人用一種狂喜的眼神望著她。甚至激動地將尚在繈褓的嬰兒高高舉起嚇的女嬰大哭。

本來以為這小女嬰的生活應該會是幸福的，父慈母愛，但沒想到接下來卻是剛會蹣跚走路的小女娃被三五個調皮的孩子惡意推倒在地上。

小女娃哇的一聲哭的撕心裂肺，幾個小孩就圍在他左右笑得肆無忌憚。而好不容易等來的那個長相兇悍的男人，她的父皇，不但沒有責怪那幾個孩子反而氣沖沖的給了女娃一巴掌。

教訓她不要動不動就嚎哭。

對那幾個欺負人的小孩只是象征性的吼了兩句，但無疑他的長相和氣勢還是很駭人的，幾個調皮的孩子立即就四下逃散。

只是還偷偷對著那女娃吐了吐舌頭。

這之後的東西就看不清了，都只是一群影子，模糊的影子。直到忽然憑空出現一道紅色的影子，睡夢中的綠珠緊緊皺著眉但還是沒法看清那到底是誰。

只是那紅色影子驀地就讓綠珠想起了沈欽。

畢竟她起初印象最深的自然是沈欽那一身張揚紅衣。

只是這畫面太過模糊只能看到一道紅色的影子飛快閃過，畫面一轉，那紅色影子與許多黑色影子相互糾纏，像是一場激烈的打鬥。

但是綠珠霧裏看花完全看不清狀況。

只大概能猜測到這紅衣人是個闖入者，卻不知是沖著什麽來的。好一會兒眼前畫面漸漸轉黑，像是無數的血灑了出來，最後那紅色影子竟是漸漸變得有些發黑。

像是染了很多的血，他的紅色衣裳被染成了深紅色，紅的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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